咨嗟咏叹随心诗——读陈传恩先生“雀来堂诗选”

美味可口

咨嗟咏叹随心诗

——读陈传恩先生“雀来堂诗选”

张明志

陈传恩先生在潍坊市委组织部工作时，由山东人民广播电台驻潍坊记者站站长高立基介绍，我们俩相识，至今算来已有二十二年。后来，他被提拔到组织部电教中心当主任，沾了电视的光，我们俩打交道更多了。当时，他在我心目中是一位组织力强、工作勤奋、品德高尚、待人厚道的公务员，从没想到他文学艺术上还有一手。再后来，我从《潍坊日报》和《潍坊晚报》上看到了他写的诗，心中颇有感慨。2005年夏季的一天，陈传恩送来了他的新著《驼铃集》，手捧这本诗集，让我十分惊喜。我读后很有感想，觉得他写的诗囊括着隽永的情思，富有启迪的哲理，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于是写了一篇约一千五百多字的读后感《感怀畅抒吟诗行》，就读《驼铃集》谈了自己的感受。《潍坊日报》还发表了这篇文章。

陈传恩先生离开组织人事部门的领导岗位后，担任了潍坊市创业促进会副会长。他的《离岗》一诗留下了自己行为的真实写照：“离岗别无事，来投南山庐”，力求事业上继续发光发热；“封上陈年酒，翻开老诗书”，他竟成了《齐鲁文学》的专栏诗人，自号“雀来堂主”，经常发表“雀来堂诗选”。我欣喜地读了他的诗选后，与其《驼铃集》相较，除了诗歌艺术上的延续与深化外，又别有一番情趣和韵味。他的《驼铃集》具有“感怀古今事，畅抒忧乐情”的酣畅淋漓的展示，而其“雀来堂诗选”则有着一种咨嗟咏叹随心写来的情不自禁的联想与抒发之情，给人以激越的精神与感慨地叹息。这让我想起了古人朱熹在《诗集传》序言中说的两句话：“既有言矣，则言之所不能尽，而发于咨嗟咏叹之余者……”“诗者，人心之感物而形于言之余也。”陈传恩先生面对纷繁的社会生活，出于诗人那不能自己的激情咨嗟咏叹，由此感于物而动的富有节奏韵律的随心诗喷涌而出。这些短诗在强烈地抒情中有着丰富的想象与现实的联想，虽然没有琐细的叙述和描写，但是却产生一种高度集中、扣人心扉、振聋发聩的力量。

咨嗟咏叹于社会生活是“雀来堂诗选”的一大特点。陈传恩先生用概括的笔墨抓取现实生活中的一点咨嗟咏叹，在他的《驼铃集》中就有十分精彩地展现。这本诗集中的《暮春赏花》便是其中一首：“春来满地花似火，秋后遍地桃如泥。心焦汗枯经年里，不及弦歌半桌席。”寥寥的二十八个字，展现出当时的一种社会现实：种桃不易，卖桃更难，赏花人酒足饭饱后，哪里知道桃农这不足半桌酒席收入的辛苦啊！这首诗抒情气氛浓烈，形象鲜明地批评了公款游玩吃喝之风，令人感慨良多。然而，“雀来堂诗选”中这样的诗更多，而且具有较强的社会性、思想性和典型性，达到了一定震撼人心的高度。其中数首抨击社会上一些违法违规等腐败现象的诗，简直就是匕首与标枪，正如鲁迅先生在他的《南腔北调集·小品文的危机》中所说：“它给人的愉快和休息是休养，是劳作和战斗之前的准备。”请看《黑煤窑》这首诗：“挖了祖宗挖子孙，毁了公仆坑了民。若问窑主心多黑，原比黑煤黑十分。”另一首《闻黑龙江七台河非法开采矿难》的诗写道：“违规犯法太容易，救灾善后真费力。金钱成了老大哥，权责便是小弟弟。”这两首诗用鲜明而形象的语言点出了资源开发中典型的混乱状况，及时而尖锐地抨击了矿难中不顾生命、金钱至上的社会现象。他写的《闻错放滥放支架事故案》，犀利的诗句如同匕首，直刺医疗卫生行业中最腐朽的软肋。诗中写道：“无影灯下功夫深，一见血管情愈真。我下支架你治病，你收纸钱我收金。”医疗救治中的无德现象，医生对病人的不负责任时有发生，都缘于医院曾经风行一时的送红包和搞宴请等不良风气。这首诗中的“你收纸钱我收金”，极其形象、惟妙惟肖地击中了这一行业需要整治的问题要害。陈传恩先生的诗不仅有咨嗟咏叹中发人猛省的诙谐与讽刺，而且也有赞颂当今社会中时有发生的大事和好事，赋予人们以饱满热情投入火热生活中的正能量。曾经震动世界和全国人民瞩目的利比亚大撤侨事件，他万分感慨地随心下笔，写了一首十分生动的《利比亚大撤侨》：“游子有难家炕暖，风雨纷争龙脊强。好雨何不趁时令，润泽万物春来央。”这首诗饱含了诗人自豪地深情以及对祖国强大的祝福，诗句充满了赞颂中国第一次大撤侨的壮举，为强烈的民族自尊心注入了动力。他还有感于一则报道，挥笔写下了一首《闻勇敢扶起跌倒老人，深圳两少年获奖两万》的诗：“堂堂华夏两少年，各获奖金一万元。敢扶跌倒老太太，初生之犊美名传。”紧扣时代脉搏、体现时代精神的诗句，禁不住让人浮想联翩：有些跌倒的老人在繁华大街上无人顾及；也有的老人却把帮扶的好心人指证为肇事者等等。这颇似五里雾的现实生活中有两位少年敢于搀扶跌倒老人，诗人便在感叹中颂扬了一个很好的道德榜样。陈传恩先生的诗在触及社会现实中有较大的跳跃性，并且在比较中点出了现实生活中最本质的和很典型的东西。因此，他的诗虽短小，但诗意深刻，紧紧抓住了社会上一些敏感的、令人关注的问题。他还善于将诗的选材置于广阔的社会背景下，加以综合思考与分析，再加上自身富有个性的独到见解，于是思想新颖产生了诗的新颖，撼动读者心弦，使人从随心诵咏的诗句中体味出多多的意境和感悟来。这也许是“雀来堂诗选”所独具的重要特点以及浓烈的思想色彩。

咨嗟咏叹于澎湃激情是“雀来堂诗选”的又一特色。读了陈传恩先生的诗选，总有一丝情动在心头，有的令人情绪激昂，有的使人感慨万分，还有的让人低回伤感。所以产生这种效果，全赖诗人创作中的激情，也就是“情动于中而形于言”，其强烈情感的抒发便咏叹为诗。《返乡记》这首诗，是诗人听闻广东广西成千上万打工仔骑摩托车回家过年而抒发的感叹：“壮哉悲哉复快哉，十万大军返乡来。身为工仔家何在，心系摩托妻相偎。迎春何惧路千里，驱寒只缘茶一杯。待到和谐团圆时，与君岭南看早梅。”试想，中华民族的春节大团圆是何等雄壮！年关前的一票难求，由想家的动力催生的摩托车流又是何等悲壮！然而，当团聚的那一刻早日来到身边时又是何等痛快！这从一个小侧面反映了全国春节大迁徙数十亿人流中感人的片断。这首诗所以令人产生激昂之情，是因为诗人巧妙地抓取了广阔社会背景下一个陆海空大迁徙中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摩托车流，深刻地揭示了春节这一民族传统的强大影响力，也成就了这首诗凝重的时代感以及诗人的独自神思与风采。面对社会的纷繁复杂和生活的丰富多彩，诗人的激情还表现在自己富有个性的独到见解上。也许是诗人的生活之路、心理素质以及艺术修养的缘故，“雀来堂诗选”中的一些小诗充满了低回伤感的意象，表达了另一种从心头迸发出的深深激情。《玉树童言》诗两首中的第二首就“我不能死，我死了爸爸妈妈怎么办”这句话写道：“一从废墟见天日，开口吟来动地诗。我死爸妈怎么办，爸妈生死复谁知。”这一低回伤感的情愫既体现了诗人心灵震动中不吐不快地冲动，又让人体味出珍爱生命的一种悲壮寄托。《闻王家岭矿难大救援》两首诗中的第二首，就遇难工人的“谁要能出去，把这钱捎给我媳妇买化肥”这句话写道：“弱势弱苗真堪怜，遇水淹没遇火燃。此身已薄黄泉路，犹念妻小化肥钱。”这是重大矿难中一个不起眼的小镜头，诗人以自己与众不同的联想与命意，借遇难矿工的所思所想，构思了一个生命渺茫中独特的朦胧的亮点。这“感于物而动”地情不自禁、随心写来，从另一个侧面把抢救生命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其低回伤感的咏叹令人止不住潸然泪下。陈传恩先生激越的低回之吟总是跳动着一条情感丝线，虽然各个意象间时间上不确定，空间上也不衔接，可一个个生活小镜头被情感之线串联起来，在表达激情时便产生了一种鲜活的形象和意境。他从一则新闻中看到，在宁波工作的白先生送父母回甘肃老家过年，父母在封闭的列车车窗上写下了“保重”二字叮嘱儿子，站台上的儿子流下了热泪。针对这一小镜头，诗人有感而发写道：“车窗内外两重天，保重一语忒心酸。唯愿孝心化冰水，不枉寒风泪轻弹。”在这里，《送别》一诗不仅诗句和谐铿锵，而且于低回婉转中表达了一定的情感深度。

咨嗟咏叹中高度凝炼的语言是“雀来堂诗选”的一个闪光点。不管长诗还是短诗，均应以凝炼的语言高度集中地反映社会生活。陈传恩先生的格律诗多为短诗，他谙熟古今诗人锤词炼句的要义，非常精明地把握了诗句的语言凝炼度，能够以一当十、以一当百，在字句上加以反复推敲，形成了自己的诗眼。《夜幕闹市偶遇邮政信筒》便是一首令人感怀并且反复锤炼了语意的好诗：“公交站牌侧，快餐夜店旁。犹是一身绿，无语话沧桑。几十载偶遇，两行泪徒伤。当年那封信，为我寄何方？”诗句里鲜有描述的信筒，却句句令人感念着信筒的功能，高度凝炼的诗句把很多进入数字和电子时代的邮政功能而弱化了信筒的感慨跃然纸上。“雀来堂诗选”中许多诗在沿用已有的语言表述常规中，还注意了用一些新颖的形式表述短诗的内容，形成了跳跃性的诗语言特点，诗句不管是华丽或者淡雅或者深邃，都那么自自然然，那么生动有趣，那么精益求精。这说明，诗人面对现实生活中的多姿多彩，在反复锤炼中把涌向心头的无限诗情挥洒到数行诗句中。还应指出，“雀来堂诗选”中的诗，既没有像散文那样尽情挥墨，也没有像小说那样绞尽脑汁刻画，而是以清晰的艺术构思，并且运用无数次锤炼的诗语言展现出诗人独有的情感和思想。《缅怀父母》这首诗的二、三、四节分别写道：“梦里忽闻先父嗽，疑为唤余持药汤。慌忙之中惊坐起，悠悠明月照寒窗。”“家有老母似顽童，发如白雪声如钟。生计终日闲不住，时逢儿语打诨听。”“五十年来过清明，年年闻母唤儿声。今年清明雨里过，夜深空余穿堂风。”这首诗融合了诗人对父母的无限情思和深深地怀念与感伤，意象新颖，没落俗套。全诗十六句，精练的诗句是在诗人知觉基础上形成的，无不渗透着诗人对父母的主观感受以及对客观现实事物的影像。精准与低回的诗句展现了诗人对相依为命半个世纪的父母以及对生命传承的缅怀，同时还展现了诗人凝词炼句的技巧，其诗句中的深情将会感染所有读诗人。陈传恩先生写了许多风景名胜诗，“雀来堂诗选”发表了许多这样的诗。他的风景诗词句凝炼，呈现出诗语言的鲜明特色，就似酿出的新酒，不仅有一股清醇之风味，而且展开了触景生情、情随景转的翅膀，在诗海的天空中自由翱翔。《雾登黄山》这首诗就很有意境：“山上游人山下来，皆道山中雾不开。及今身迷光明顶，始信莲花费疑猜。”非常凝炼的诗句把个黄山雾景雕刻到了生活画面上。潍坊的浮烟山成为国际风筝会放飞场，再加上寺庙香火以及旅游景点开发的缘故，不少诗人诵咏不疲。然而，陈传恩先生写的《浮烟山》一诗却别有风味：“青春放飞上高台，蜈蚣鹞子斗徘徊。清秋不惟草作伴，蓝天常涌白云来。”千多米的龙头蜈蚣风筝划破蓝天，带响的鹞子风筝如鹰击长空，天高地阔和气魄雄伟的场景，在诗人心头出现了一种视通万里的恢宏景象，从而把浮烟山这座以风筝放飞而闻名的名山显赫突出出来。白浪河湿地是陈传恩先生特别青睐的潍坊风景，他以丰富的想象，联翩生发开去，用凝炼而抒情的语言写了二十多首湿地诗，如《湿地八首》、《湿地秋蒲咏》、《湿地幽林》、《冬游湿地》、《湿地感怀》、《湿地即景》等。在这里，湿地的幽林，湿地的秋蒲，湿地的水草，湿地的鸟啼，湿地的廊亭等等，于诗人心中不同的意象并列衔接，错综跳跃，在“窥意象而运斤”中，精巧的诗句表达了千变万化的内容，令人称叹。《湿地八首》中的第一和第八首分别写道：“淡烟嫩水草迷离，鸟啭莺啼向翘枝。惟有旧巢著老树，令人犹忆岁寒时。”“谁家杨柳系钓船，何不把酒枕月眠。今夜倘与庄生会，未得鱼儿亦忘荃。”这八首诗虽然同吟湿地，但是似乎一气吟咏而成，凝炼的诗语言有着和谐的节奏变化，读来抑扬顿挫，给人以诵读的美感。

总之，“雀来堂诗选”在抒情中以浓重的笔墨反映特定的社会生活，“其言皆足以为教”，具有鲜明的思想特点；“雀来堂诗选”还以激昂的感慨，“情动于中而形于言”，为赋新诗珍惜感情正烈时，形成了自己的创作特色；“雀来堂诗选”中充满了凝炼、形象而优美的诗句，诗语言的闪光点精致准确，许多诗句简直是一句一个画面，甚至是一句一个场景，渗透了诗人字斟句酌的创作艰辛，给人一种回味流畅的深刻印象。

（2015年2月9日于潍坊）